中國新詩百年

時間:2013-09-23 13:18   來源:人民日報

  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《中國新詩百年大典》,選編了從胡適、魯迅、劉大白一直到上世紀(jì)七八十年代出生的年輕詩人共300多人的詩作,共30卷。

  我們年輕時,新疆寫詩的人太多了,以什么為評判標(biāo)準(zhǔn)?關(guān)鍵是要看作品,關(guān)鍵要看你給人們種出、奉上了什么鮮花,不能拿著你的灰灰菜、蕁麻當(dāng)鮮花送給讀者。

  從選家的角度說,難得還有當(dāng)真做事的人。在當(dāng)下這個經(jīng)濟的時代,很難有這樣經(jīng)典的詩歌選本了。30卷,多么浩大,多么費力,有人還這么耐心地、決不輕率,而且絕不茍且、決不妥協(xié)地編出這樣一部詩歌大典,非常難得,是百年來新詩的一部“詩經(jīng)”,很不簡單。

  在藝術(shù)問題上,不公平就是最大的沒水平。我們經(jīng)常遇到的垃圾選本其實就是把老虎編成穿條絨的老鼠,把老鼠放大成尖嘴黑老虎。

  新詩百年,沒有好的選家,就沒有新詩整體面貌的呈現(xiàn),選本成百上千也造不成什么影響。甚至可以這樣說,一個時代的文學(xué),是大家共同造就的,但是是選家最終使之成形流傳的。選家的功勞不可取代。

  以我看來,新詩長達百年,許多時候在偏見下成長。上世紀(jì)80年代就有人說話,現(xiàn)在寫詩的人多,隨便扔個石頭,砸中的就有一個是詩人。

  一些好詩,各種報紙的副刊也不太適宜刊發(fā),而發(fā)在刊物上,就容易被淹沒。試想,誰會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去尋找詩——這樣一根金針呢?這是個經(jīng)濟的時代,各種復(fù)雜的因素造成新詩如同一個落難公主,被放逐在森林里。如果沒有七個小矮人,她連活都活不下去。但她天生麗質(zhì),只要有一絲陽光照進來,她仍然是世界上最美的人。

  新詩100年,中國的新詩在藝術(shù)上一脈相承,雖然中間有起伏,但她不斷走向高峰。洪子誠先生在該書序中所說:“向為新詩的建設(shè)做出貢獻的詩人致敬……”中國詩人在藝術(shù)成就上,毫不遜色。甚至可以說,30年來,小說是在無數(shù)事物的支持中出來的,而詩恰恰相反,它是在30多年的種種打擊之下流淌出來的生命的聲音,心底的聲音。

  中國這30年來的詩人們共同譜寫出了新一代的《詩經(jīng)》。因此他們足以面對歷史。他們無愧于時代。

  中國作為詩的國度——唐詩宋詞元曲,其實全是詩。詩的文化是偉大傳統(tǒng)的文化。如果中國沒有偉大的詩歌傳統(tǒng),中國還叫中國嗎?中國幾千年的封建制度下,詩是人性流露的出口。

  大典對中國百年新詩給予了客觀公正權(quán)威的評價。我17歲開始寫詩,現(xiàn)在67歲,我27歲謀詩,歷盡艱難曲折。走了多少彎路,難以盡數(shù)。尤其是上世紀(jì)70年代,誤入歧途多年,失去自我多年,只是到了1979年,思想解放運動之后,時代給了我新的機遇,一直到1981年,才找到自己的落腳點,大典所選的11首詩、32個頁碼,全是上世紀(jì)1981年到1983年3年時間里寫的。那時,全國有多少詩人、全疆有多少詩人在寫啊,疆內(nèi)大約幾十個詩人是有的,比我寫得好的大有人在,全軍更是轟轟烈烈,詩人層出不窮——那是個詩歌的年代。

  1982年,石河子《綠風(fēng)》雜志開“綠風(fēng)詩會”,那是《綠風(fēng)》第一次舉辦全國性的大型詩會,也就在那次詩會上,我認(rèn)識了青海的昌耀,昌耀在我的本子上題了一句話“前方灶頭,有我的黃銅茶炊……”可以說,昌耀的這一句話,把我的人生目標(biāo)提升了30年。我還不知道人生有這種目標(biāo)——我以為人生的終極目標(biāo)是殺伐征戰(zhàn),攻城略地,功名利祿。從此以后,我找到了一個真正的人生目標(biāo)——那就是,平靜、人性、和平……昌耀的題詞讓我反思,給了我一個全新的價值觀。

  詩是互相補充、互相影響的。我從昌耀身上學(xué)到了寧靜致遠,從楊牧身上學(xué)到了大氣磅礴,從章德益身上學(xué)到了雄奇瑰麗,從葉文福身上學(xué)到了詩人的自信和率真……當(dāng)然,你自身得有悟性,得善于學(xué)習(xí)。

  應(yīng)該說,穿透歷史和轟動現(xiàn)實的力量成反比。這個話題是一次從馬蘭參加活動回來坐在一輛車上,評論家朱向前說的一句話。哦,這是一個好觀點,我也有此種感覺。

  轟動一時的作品往往要掐中時代的脈搏,要摸到大眾的口味、神經(jīng)的興奮點和穴脈。需要平面轟炸的廣度和力度,但它在穿透歷史時,軟弱無力。穿透歷史需要一箭射透千層靶紙的力量,需要認(rèn)清死理、不管不顧,“雖千萬人吾往矣”的勇氣和執(zhí)著。這兩種作品力量成反比,原因在于轟動性的作品往往經(jīng)不起時間考量,而穿透性的作品則被時間擦得越來越亮。這是一個被不少事例證明了的現(xiàn)象。

  這部選本就貫穿了這種思想和眼光,如序言所說:“詩人入選標(biāo)準(zhǔn),主要視其作品是否具有較高思想藝術(shù)價值,是否對新詩藝術(shù)發(fā)展具有某種創(chuàng)新意義,和在某一歷史時期是否產(chǎn)生較大影響。”大典的編選恰恰注意到了藝術(shù)力量的穿透性。

  能夠經(jīng)過幾十年歲月的淘洗而不被淘汰的詩,說明它在大地上已扎下了根。

  一句話:“不爭一日高低,要爭一世長短!边@個大典也是想告訴人們,在這樣一個浮躁的時代,還是要靜下心來做你要做的事。面對喧嘩躁動,還是要只為“黃銅茶炊”,范進好歹還中舉了,中舉后瘋了,成了笑談,有些人沒中舉就瘋了。事實證明,靠吹靠炒靠捧都是不靈的,還是得老老實實一步一步地去提高自己。這也算是忠告吧。一個人,尤其是文人,最難的是認(rèn)清自己。

  詩人,尤其是年輕詩人,要干實事。文壇也好,社會也好,都要力戒瘋狂、滌蕩浮囂。一個人浮囂,大家不要喝彩,不要看熱鬧,不要鼓勵他,不要跟著跑。這樣文壇清明,社會清明,才能腳踏實地地做點正事。

編輯:張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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